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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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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紅

媒婆們從茶鋪消失了有一會兒,幾人才停止笑聲,雲疏雨這時從裏面走了出來。

她很滿意剛才的情景,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。

莫姐小秋二人笑夠了,便也各自去忙,雲疏雨一轉頭,恰好對上裴枳深沈的目光。一時之間,兩人誰都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麽。

金承打量了裴枳,視線又從雲疏雨臉上挪開,好奇地掃視四周,“雲姑娘,你們茶鋪最近這是怎麽了?”

他當然知道最近京都裏轟轟烈烈傳出的百姓

自發送花之事,為了緩和殿下和雲姑娘之間的尷尬,他有意如此出聲詢問。

“剛才走來,我們看見那巷子外頭的墻邊靠滿了各式鮮花,你們這是打算怎麽辦呀?”

雲疏雨偏了一眼外頭那些花朵,“這些花實在是太多了,實在沒有地方放。但我們舍不得丟掉,於是就想了個辦法,把這些花全部都用起來。”

用起來?金承有些奇怪,不知道她說的用是怎麽用。

雲疏雨走向前向他們解釋道:“這些花有的是可以食用的,有的不能。我想那些食用的花可以拿去做成點心,至於那些不能食用的花,

可以做些花包啊,花草芯枕頭、幹花花束等等,

到時候再送給客人們,也算是我們的一番心意。”

金承兩根指頭摸索著下巴,不斷點頭,有道理。

話音一畢,氣氛又凝固住了,有些尷尬,金承情急之下腦海白光一閃,他覷著眼睛看向自家殿下笑道:“這花這麽多,你們肯定忙不過來吧?讓我們殿下幫你一起如何?”

聽他的話,雲疏雨看向了默不作聲的裴枳,那黑如墨汁的眼底是一絲無人知曉的情緒。

他都這樣幫殿下創造機會了,殿下可得使把勁兒啊,金承心想。

雲疏雨左右顧了顧鋪子中擱置的鮮花,若有所思,“若是這樣,那可太好了。你說呢?裴質子?”

她目光從鮮花上游移到裴枳臉上,對方立刻清了清嗓,移開眸子,“可、可以的。”

茶鋪的鮮花之多,她們頭一日將這些鮮花確定了用途,但是真實施起來做法便沒有那麽簡單。

雲疏雨帶著裴枳走向茶房,順便指了指那些嬌艷的花兒,“看,這裏還有外間靠在賬臺後的那些花,全部都是可食用的。我這正打算將他們都漂洗幹凈,送去笑口開。

對了,你還不知道吧?笑口開是我們茶鋪的合作點心鋪。”雲疏雨一邊擼起袖子,繼續漂洗水池當中的那些新鮮花瓣兒。

各種顏色濃度不同的鮮花瓣攢聚在一起,又被清亮的水珠漂洗得顏色更加艷麗,在視野中,含露可愛。

裴枳看見她纖細皓白的雙手穿梭在亮紅的花瓣池之中,猶如那玉手本身就與花瓣是一體而生的。

鮮花並不臟,不需要怎樣仔細清洗,雲疏雨的手在那花瓣水池中上下浮動的揉撚按壓了一番。

花瓣沈沈浮浮。

只見她動作飛快,把水面上的粉色紅色花瓣一把撈起,輕輕攥幹了水分,揪在了一旁的幹花籃中。

動作幅度並不大,但是松松垮垮的衣袖楞是因為這幾下,從她手肘上滑落了下來。

雲疏雨還來不及擦幹手把那袖子再度提起,就看見裴枳輕輕拎起了她的袖緣,一層一層的仔細向上翻折。

寬大的袖子再度回到了一開始的位置。

看她需要一個襻膊,漂洗起花瓣來才不會費勁兒,裴枳詢問出聲。

“襻膊?”雲疏雨喃喃,還真有。

就在櫥櫃最上面一層,有一只許久以前盧氏放置備用的紅色襻膊,讓他小心一點把襻膊拿出來,雲疏雨盯著他,生怕在櫃子最裏側不方便拿取。

但她顯然想覆雜了,裴枳微微傾身,胳膊在木櫥櫃上層摸了摸,便拿出了一只紅色的襻膊。

他在手上抖了抖,一擡眼,兩人目光又是相撞。

“我自己穿上吧。”雲疏雨有些不自然地錯開視線,甩了甩手上的水珠。

剛想把襻膊接過,就見裴枳已經快她一步,將其抖了開來,示意她伸手,他幫她套上手臂。

手上依舊濕潤瀲灩,雲疏雨沒有拒絕他的好意,任他為自己穿上了襻膊,把兩只袖子綁的利落。

他高大的身影就在她身後,雲疏雨隱隱感受到他低下頭時落在自己後頸上的微熱,心裏不知怎麽怦怦跳起來。

她看向窗外,外頭的大樹上恰有兩只灰麻雀唧唧咋咋地啄叫,翅膀扇得撲棱棱的,弄得人心亂。

“好了嗎?”她收回註意,出聲詢問裴枳。

水池中,漂浮不定的花瓣兒微蕩,裴枳聞著那絲好聞的香氣,在她身後,用手撥正襻膊背帶。

明明自己距離水池還很遠,花香傳不到他鼻尖,被她一問,裴枳不再多想,聲音清朗傳來——“好了。”

雲疏雨覆又將手伸入花瓣池,重覆剛才的動作。

看她把這一池子的花瓣洗的差不多,都攥幹撈了上來,裴枳垂下眸子,他去幫她摘些花瓣。

如此兩個人分工合作,一個只負責洗,一個只負責摘,效率便會大大提高。

裴枳修長的指將一只綻放的玫紅色玫瑰花從花托上摘下,然後撒在了池子中,雲疏雨重新放水,只見清水激起浪花的同時那些圓潤飽滿的花瓣也在水面上游離。

她手指浸入浸出水面,裴枳接著又灑下一只花朵的飽滿花瓣兒來。

餘光瞥見有小黑蟲子夾雜在其中,被他剛剛的動作一同灑了進去,裴枳手比腦快,一瞬間水花飛濺。

柔軟的花瓣水中,他一只手感受到了異樣的柔軟。

雲疏雨呆滯住了,水花四濺的一瞬間,陽光像是在飛舞,伴著濺起的水滴,猶如碎雪屑般澆在了各處。

手背上是無法忽視的溫熱。心臟猛地被一只手緊攥,讓她喘不開氣,又怦怦跳動!

渾身燥熱起來。

清涼的水漫過二人的雙手,花瓣浮在水面的同時,還在他們手腕間上下浮動,皮膚瘙癢極了。

不等池水平靜,只聽見外頭傳來金承的聲音——

“殿下——”

兩人急忙回過頭來,裴枳收回了手,藏到身後,正對上金承目瞪口呆的表情。

本是想過來問問需不需要幫些什麽忙,但剛剛,他可是全看見了!

氣氛靜住,一轉眼,金承笑嘻嘻裝作什麽也沒看見,“你們先忙!先忙!”

從茶房外退去,金承手握成拳,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裏,他們的進展,也太快了吧!

好事!冷靜!冷靜!

茶房裏,裴枳的手濕漉漉地往下滴水,顫抖的指尖洩露他毫不平靜的心緒。

雲疏雨捏緊了手心,率先打破沈寂,“他們說……洗花瓣的時候往水裏加點鹽會更好,裴質子能不能勞煩你去市集買一袋鹽巴來?我想把這些花瓣再洗一洗……”

兩人心中都不平靜,急需獨處一會兒,舒緩舒緩。

裴枳目光快速從她臉上劃過,白皙的臉上染上一層不自然的紅暈,“等著我。”

見他背影消失在門邊,雲疏雨看向自己的雙手,方才無意撞上的手力氣大,在她右手背上留下了紅色印記。

那溫熱還帶著躲閃不及的觸感還留有餘味,她下意識抖了抖,重新將雙手沒入水中……

大街上,金承追著裴枳,“殿下……”

誰知他怎麽走的那麽急,金承兩條腿跑起來都追不上。

加之人群裏有挑著雞仔的雞販子逆行,地面上還有零零星星幾個賣菜的老婆婆,青菜攤開放在了一塊幹凈的素布上,走幾步還怕踩上,金承更追不上他了。

“哎!殿下,你等等啊!”

“方才裏面發生了什麽?怎麽你和雲姑娘就……就這樣那樣了?”

金承簡直好奇死了,明明之前還不是這樣!

而且據他觀察,那雲姑娘好像並沒有生氣之色,他們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!

裴枳忽然停下腳步,“是我冒犯到她了。”

說著還有些懊悔,她一定覺得自己是好色魯莽之徒。

他當街立住,兩旁有熙熙攘攘的人流經過,金承拉他站到一邊的樹蔭下,“這怎麽算冒犯?這應該說是試探!”

兩個人的試探。

裴枳聽見他話,眼中錯亂非常,十分不解,金承嘆了口氣,順手摘下一片帶著鋸齒的葉子,“殿下你想想,若是雲姑娘真覺得你冒犯了她,她應該是給你一巴掌,而不是讓你出來買鹽!”

依他看,這就是兩個人互相在試探!

金承丟掉手上葉子,“行了,咱們快去買鹽吧!少想這些有的沒的。”

要是再多想下去,他家殿下這太陽又要被他放跑遠了。

在街市上買了袋井鹽,裴枳被金承推了進去,出去一趟,茶房裏面還多了莫姐等人的身影,正在處理花的事。

金承彎下身來,對她們手上的東西好奇不已,“這是要做的什麽?”

一會兒不見,莫姐等人已經忙完了手頭上的活兒,蹲在一旁擇選鮮花呢。

“看,”小秋揚揚手上的幾只彩色玫瑰,“我和莫姐打算挑一些好看的花制作幹花。”

一旁陸明也在,小秋沒忽略掉他,於是道:“陸明是準備做個草木芯枕頭送給他娘。”

金承看見他們格外認真的模樣,不由心癢,扭頭看向裴枳,“殿下,這聽起來,還蠻有意思的。”

幾乎是一地的花瓣,幾人都沒了落腳的地方,雲疏雨捧著洗好裝在竹籮筐裏的鮮花花瓣走了出來。

視線正好相交,她水潤的眸子落到地上,“你們也可以一起啊。”

聽見這話,小秋第一個支持,坐在地上揚起燦爛的笑容:“是呀!看,我這一束花如何?”

那一束花顏色搭配清新,中間是一只盛放的粉色玫瑰,而後由七八只飽滿鮮艷的紅玫瑰黃玫瑰簇擁,小秋以草繩綁住花桿,還打了個蝴蝶結,“到時候就放在我床頭。”

她笑嘻嘻地放下,又去選擇香香的花瓣做枕頭芯子。

金承一口答應,蹲在她們一旁,隨手拿起了一支粉白色芍藥,舉給裴枳看,“殿下,咱們做個什麽好呢?”

滿地的荷花月季水仙,亂人視野,想了一下,金承驚喜地瞪大眼睛,指著裴枳道:“殿下你不是懂得做印泥?”

他們做個花泥不也是個很好的主意?

大家都沒聽說過印泥怎麽做,紛紛目光投向了他,裴枳意想不到幾人看來,首先怔了一下,幾道目光中,一眼對上雲疏雨的目光。

“好啊。”

連裴枳自己都不知道的低沈含潤,他屈身蹲了下來,從滿地雜亂的花束中有目的的取了幾支。

“殿下,需要什麽你同我說,金承立刻去買!”身旁,金承眼睛放光地看著他。

雲疏雨將那些洗好的鮮花連同竹籮筐一起放在了陽光下晾曬。

一回頭,聽見裴枳祛掉壞花瓣,對金承道:“做印泥需要原料,要你去買些朱砂,蓖麻油,艾絨來。”

金承記下,立刻飛奔到集市去買,而茶鋪內,幾人一邊做著自己手上的事情,一邊瞧裴枳擇凈花瓣。

還不知道印泥怎麽做的嘞,小秋笑道。她們一邊打趣,一邊欣賞自己的創意,氣氛好不和諧。

不知何時,裴枳挑好了適合的花瓣,一擡眼,才發現雲疏雨不知在他身後那茶桌旁坐了多久。

想到剛剛自己的所作所為都被她看在眼裏,裴枳心窩裏燒得慌,與此同時,白凈的臉上也是湧上熱暈。

一片靜好之際,盧氏雲常從門外回來,他們趁著茶鋪生意不忙,去了各家走動,以熟絡熟絡人際。

“雨兒,古老板說,馨月姑娘似是有喜,咱們是不是得準備準備那時候給小孩子的誕生禮?免得日後忙,顧不到這事兒。”

一進門,盧氏迫不及待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眾人,算一算,馨月姑娘同公子瓏成婚已有一年,是該有孩子了。

雲疏雨聽後一喜,這是好事啊,她們理該以茶鋪的名義,準備一份厚禮,屆時送給小孩子。

“那我想想。”雲疏雨說罷,去了茶房,沖泡幾杯薄荷茶給大家。

此時剛過立秋,天還是炎熱,金承跑了整個街,可算是把做花泥需要的東西帶了回來。

見到桌上有可以喝的涼茶,他咕咚咕咚喝下去好幾碗。

“殿下,東西帶來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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